[經驗] 二手貓跳台

幾年前我在網路社團上接收一批二手貓咪用品。送給我的那位小姐說她家要搬遠，

暫時不打算再養貓了，便把三層貓跳台、毛線球、逗貓棒、

還有一台幾乎全新的循環飲水機通通送我。

我把東西搬回家時，牛牛在門口等，我貓跳台一放下他馬上跳上去聞。

剛開始一切正常。跳台擦過，玩具也用酒精消毒過。

到了第一晚，卻有點不一樣。通常晚上12點左右我進房間睡覺，

牛牛就會跟著鑽進臥室也窩在我腳邊睡覺，那晚他卻沒進來，

我躺在床上，用手機看了一下客廳的攝影機，他在客廳的跳台最上層，

像在和誰對視，先是微微喵喵叫，接著突然跑下來，開始暴衝，對著空氣跳撲，

，再一路衝到他最愛的書房，又再衝回來，最後停在飲水機旁，

靜靜地坐下來盯著飲水機流動的水，卻沒有在喝水。

我大聲叫他趕快進來睡，就把燈關了不理他先睡。

那天半夜醒來喝水，發現牛牛還是沒進來，就去客廳看了一下，

房門一開，好像看見客廳有兩個影子在流動，一個是牛牛，另一個一閃而過，

我只覺得我眼花了，仔細看什麼也沒有，只有飲水機的聲音。

第二天更奇怪的事發生了。牛牛一向貪吃，餐碗一顆飼料也不留。可

那天他吃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抬頭看向空處，退了一步，把碗口讓出一小段，

好像在等誰。等了十幾秒，他才又低頭，把剩下的大半吃完，

但邊緣留得規整，像是刻意留下來的份量。這種事連續出現了三天。

我把那位小姐的聊天記錄翻出來，想問清楚。剛打字，她就先傳來一張照片，

一隻小橘白貓，眉心有一撮淡淡的茶色。

她說，是想把小貓的照片也給我，畢竟用品都是她用過的。

我愣了很久，最後只問，「她現在……？」

她回覆得很快：「去年冬天走了，腎衰。名字叫『茶茶』。」

我握著手機，看著客廳裡那座跳台。最上層布面上，

果然有一點點幾乎洗不掉的淡茶色毛，像照片裡那撮。

那晚我沒有把客廳燈全關，留了一盞落地燈。睡前我在牛牛碗旁又放了一個淺碟，

倒進平常十分之一的飼料，推到飲水機邊，低聲說：「茶茶，晚安。」

我家這裡夜裡的聲音很安靜，我在半夢半醒間偶爾會聽見飲水機旁「叮」的一聲，

是陶瓷碟子被鼻尖碰了一下的響。

接下來幾天，牛牛的舉動有了規律。他會先吃自己的，再走到淺碟那邊，

像是確認「茶茶」有沒有來。玩耍時，他總會把逗貓棒拖到走廊轉角，

尾巴輕快地抖三下，然後奔回客廳感覺在跟另一隻貓玩，那畫面像是他在和空氣賽跑。

之後我開始把跳台下層空出一格，鋪上小毛毯，放了一個棉球玩具。

每天我都跟兩隻說話：「牛牛，茶茶，吃飯囉。」牛牛會回我一聲「喵」，

而那個看不見的孩子，像是個不出聲的客人。

有一次，朋友來家裡吃飯，邊聊天邊望向客廳說：「你家貓很乖耶，會輪流喝水。」

我笑了笑，說：「對啊，我家小孩懂禮貌。」就沒再多問。

到了某個下雨的夜晚。牛牛窩在我膝上睡，我把手機打開，寫訊息給那位小姐：

「用品我都在用。謝謝妳。茶茶……如果她偶爾回來，我會幫她準備一個小碗。」

過了很久那位小姐回我：「謝謝你。她最愛的玩具是那顆毛線球，還在嗎？」

我把毛線球拍照傳過去。

小姐說：「她走的那天，我把球收起來了，怕看了難過。也許，

她跟著球一起去找新家了，謝謝你給她一個地方。」

我看著照片裡那顆普通的小球，忽然覺得鼻子一酸。

又過了幾個禮拜，奇怪的事慢慢變得稀疏。牛牛恢復在12點準時來床邊，

碗裡也吃得乾乾淨淨。

只有偶爾黃昏時，他會跳到最高的那一層，望著窗外橘色的天，

尾巴一下下地拍著布面，像是在等誰。

有一天傍晚，我把毛線球洗乾淨，放到跳台頂端。夕陽落下來，落地燈還沒開，

室內半明半暗。

我在心裡叫了一聲：「茶茶。」突然感覺有一股熱風，輕輕擦過我的手背，

我手上雞皮疙瘩馬上起來。

我忽然明白，她不是不願走。她只是送舊物的時候，把一小段時間給了我們，

讓一隻還在的貓學會分享，讓還在的人學會溫柔地記得她。

那晚我睡前，我照舊對著客廳說：「晚安，牛牛，茶茶。」

我想，愛大概就是這樣：當它離開的時候，會先在你家裡留一盞小小的光，

照到你不再害怕黑夜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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