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惡靈復歸: 偷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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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守望相助亭內。

談判。

「茹，別跟他談。」電話另一頭的古忠福指令明確，「叫池先生去吃屎。」

跟古淳茹想得一樣，父親態度始終如一：鬼是不能談判的，敵方逼到你家門嚇著要你上談

判桌，此時最容易錯判情勢，高估敵方實力，茹茹清楚，但他握話筒的手很冰很冷，池先

生緊盯住鐵皮屋內的自己，話筒裡同時傳來，「牽制住他。」

電話掛斷。

池先生抖了抖黑雨衣，樹下褓姆車急速打檔後退，不消片刻便消失在大雨中，「古忠福先

生、古淳茹小姐，我不會傷害這邊的人，我十三號做選擇一向守規則。」

對方釋出善意，林默傑沒放下警戒，知道光池先生一個人就夠殺他們十幾遍，他瞥了瞥山

下，拒馬前，保安警察手持盾牌轟然踏步上前，隨即與叫囂的鎮民發生口角，雷義夫的指

揮不知是出錯還是中計，把鎮民聚集到一塊，這根本是送給惡鬼當自助餐，而現在大黑鎮

一百多人跟恩庇地的安危，就決定在古淳茹肩上。

嗶嗶！

暗濛濛的鐵皮棚內，鋁櫃裡一小台電視機畫面閃爍，大家熟悉的雷義夫親信──貞子──

白衣黑長髮捎來細細柔柔的訊息干涉，「古小姐，先暫緩敵方殺戮。」

古淳茹愣住，門口的林默傑聽不清，只看到電視機光影閃動，猜到是貞子強迫與這一端連

線，樹下的池先生迫不及待發出怪聲，開始倒數，「最後五分鐘囉！」

在場只有古淳茹跟最靠近的大元聽得到，再加個偷窺的安天晴，貞子語氣急迫，「等警巴

先開去活動中心，先緩兵啊，一百多條人命，你回覆13號，我們先撤掉門口石獅子，喂，

快點。」，淳茹沒遇過這掙扎的窘境，遲遲無法決定開口。

「四分鐘。」池先生的聲音悠揚。

一百六十八位無辜鎮民重要。

還是恩庇地諸神的堡壘重要？

「只弄掉石獅子，幾隻鬼打來也不怕，動作快。」貞子語氣激動，「會死人的，這些鎮民

一死全掉進大黑溪裡頭，順流而下，下頭城市完了，國家也完了！」

怎麼辦？

怎麼辦！

旁邊大元比古淳茹還緊張，雙手抱頭，左顧右盼；守後門的建仁一頭霧水，天人交戰，貞

子說得不無道理，恩庇地撤掉外層結界要求緩兵，給民眾先上巴士轉移至活動中心避難，

旅社還有各路高手坐鎮，防波堤首期班的前輩們陸續回歸，老爸及時回防，就算是不敗的

池先生也未必能討到便宜，但這些活生生的人……

死了就沒了，還會資敵。

「兩分鐘！」

不行。

諸神諭示過：大旅社是「是對抗軌的最後希望，守護人境的核心」，絕對不能失守，就像

不能仗還沒開打，就棄守首都，對方是看準這點勒索，這是底線，淳茹抿一抿嘴，猛地扯

掉電源線，貞子的畫面消失，古議員最後瞄一眼角落蓋起屍體的競選大布幕，心中閃過一

絲無助的念頭：我真的能扛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嗎？

「我不能，但老爸一定能。只要他當上下一任將軍。」

古淳茹昂首闊步到棚外，朗聲大喊，「恩庇地不開城，人不會跟鬼投降。」

──那時候我們都很勇敢，以為有諸神當靠山、奧援、組織、團結一小群人的力量就能扭

轉國家乃至人類文明的滅頂災，沒目睹大量死亡與慘劇之前，誰都能吶喊口號跟虛構的未

來，彷彿必然實現，吶喊著大量死亡與慘劇的自我實踐未來。

「是嗎？還有一分鐘。」池先生持續倒數。「五十九秒、五十八秒。」牛皮紙袋孔裡頭滲

出兩道邪光，那種對於無所謂屠殺這件事情，本身就無所謂的態度──

與池先生談判好像就是一場無謂。

轟隆隆隆隆隆！

倏然大風壓頂，一輛黑鷹直升機飛掠上空，機艙門搖開，重火力兵器瞄準，立刻一波達噠

噠噠噠猛掃，毫無保留，古淳茹拉著林默傑進屋，外頭火光四射，熱騰騰的子彈給池先生

打成蜂窩，搶來的黑雨衣粉碎，燒成一簇大火球轟然倒下。

「最後三秒……」

然而池先生倒地後還兀自倒數，好像催魂的陰差，陣陣白煙的衣服下頭，沒有血肉，只有

一大蓬稻草燒焦，古淳茹靠近一看，這才反應過來，「是替身，跟偷襲大旅社的葉家祖先

一樣，都是式神一類李代桃僵的替身。」

林默傑啊一聲，「是換探照燈的時候，車門拉上，換了一個假的下來。Shit！」

看一地焦炭，林默傑跟老友面面相覷，又給這魔頭擺了一道，池先生的不敗不只他信能超

群，還有其工於心計，真正的不敗不是大殺四方，恰好相反，他總留有一手能保命，如此

可戰可謀的能士，不管放在哪一個年代，都是一代梟雄，或許他真的是三百多年前拜訪輔

政大臣陳永華的池先生轉世，專門殲滅小島政權。

螺旋槳「嗡嗡」鳴響，直升機緩緩下沉，古忠福大吼：「通通上來！」

狂風呼嘯，黑鷹載上傷痕累累的六人起飛，終於撤退，大元喜極而泣，建仁也鬆了一口氣

，鬆到直接腿軟癱上座椅，林默傑依然憂心匆匆，環顧警戒夜空四周，他知道直升機在天

氣狀況不好時本來就很危險，更清楚雨水挾帶有未知敵人。

古淳茹迫不急待提醒老爸，「池先生要抓葉子頤，可能派是黃泥塘的惡鬼。」

「葉子頤跟攔沙壩的問題，爸會處理。」

阿福神色凝重，惜字如金，直升機爬高，機上眾人俯瞰這滂沱大雨下頭的拒馬。

「你們身上可能有傳染病，不能下山。」拿喇叭的警官自己都不信。

「放你媽屁的傳染病！」怒吼的鎮民分不出是內奸還是無辜的鎮民。

保安警察憑藉人數優勢，把鎮民塞回巴士，「回車上去！」、「警察打人！」、「我女兒

要送急診，出人命你們負責嗎？」、「一個人都不准放過路障。」，慌亂人群紛雜，執法

者同樣迷茫，哭喊、叫喊、怒喊聲此起彼落，很快是血腥的一幕幕。

饗宴開始。

年邁的女鎮民突然手刀狂奔，硬撞開全副武裝的保警，燙捲的腦袋就往拒馬鋼片上拉回摩

擦，血如噴泉，脖子剩一層皮黏住的老婦人優雅轉身，熱騰騰的血漆紅了蛇籠，他一步步

朝巴士惶恐的鎮民走，揮手哈哈大笑，「你好呀！晚安囉！」

啊啊啊啊啊啊！

目擊者失聲驚呼，保警也忍不住反胃，拉開防毒面具嘔吐，現場陷入瘋狂，三三兩兩鎮民

四肢抽搐，手舞足蹈猛捶盾牌，纖瘦的少女四肢趴地，劇烈蠕動，一次就掀翻四個鎮暴裝

大漢，然後「撲通！」一聲跳進溪中，再沒浮起，狀況惡化，沒受過防坡堤訓的保警捉襟

見肘，力大無窮的瘋子接二連三突破封鎖，接下來更轉向鎮民，巴士上亂成一團，保警還

想憑三比一人數優勢圍堵，然而場面已失控

「通通上車去，上面才安全，等天亮就能下山啊啊啊啊！」

廣播的警官給飄浮過拒馬的附身者舔咬，喇叭發出刺耳鳴叫，隨七、八個被附身者突襲，

混雜其中的鬼子趁勢扯爛車體八個角落的符咒，來來回回踐踏楊柳、艾草，防堵惡鬼機制

一一失效，大雨澆淋、溪流暴漲，更多無形順藤摸瓜上岸。

「水、水、給我喝水呀！」

登時群魔亂舞，有人頸動脈插了吸管，獨酌無相親；有人猛舀牛飲潛伏惡鬼的地上汙水，

對影成三人；還有人趁亂拍照開直播，要市長跟總統負責，雨中哭鬧、嚎叫、歡呼、比讚

，喜怒哀樂像旋轉萬花筒，五顏六色的極端情緒爭奇鬥艷。

「天公伯啊為什麼？」

不到兩分鐘，鳥瞰下頭墮落為慶功與戰場交織的瘋，直昇機上的人在高尚，也不禁慶幸自

己不在下頭，阿福面無表情，搖搖頭，「沒救，都來不及了。」，已經沒法阻止悲劇了，

殺紅眼的保安警察，瘋子、鬼子分不清的恐慌民眾，派去的防波堤小隊試圖辟邪、驅魔、

防衛惡靈入侵，可憐的杯水車薪，迅速給淹沒陣亡。

建仁忍不了，「副將軍，給我新傘，我們下去幫忙救人！」

古忠福嘉許地看年紀最小的少年，「小子，留著命。」

阿福單兵作戰再無敵，也無用，下去即送死，必敗，必須忍耐，古忠福現在只救該被救的

──諸神指定的人，何況還有池先生，阿福知己不知彼，還未必能敵。

「Hey那葉子頤在那！」

林默傑指向下頭，混亂的饗宴中，女高中生葉子頤在空地上誇張地比手畫腳，似乎在警告

什麼，不管是什麼都來不及，第二輛警巴猝然加速，追尾猛衝首輛，其勢洶洶，來不及逃

的保警弟兄接連給輾進車底，連帶後頭拍照的記者與救護團隊血肉模糊，下一秒巴士的油

箱爆炸，火光高高焚起，沖天濃煙下烤肉香四溢。

「不要呀啊！」

「停車啊……」

巴士再倒車，輪下血肉橫飛，所有人見證絕望，滿載鎮民的後兩輛巴士又互撞，車頭爆裂

、車尾粉碎、車體凹陷下傾倒，兩塊巨大鋼鐵墜落轟隆隆巨響，滾跌進黃泥滾滾的大黑溪

，車上慘叫聲不絕於耳，車下粉紅浪濤裡傳來無盡鬼哭嗚咽

沒有拯救、沒有希望，短短三分鐘，池先生的選擇題給出解答。

大黑溪畔成盛大的惡鬼自助餐。

古淳茹牙齒喀喀打起顫，耳邊彷彿響起，「你看古小姐，這是你選的！」

茹茹再也受不了，靠在父親懷裡無聲啜泣。

阿福溫柔摟過女兒的肩頭，拍拍頭安慰，「被害者永遠不該比加害人自責。」

直昇機上所有人不忍再看，建仁哭得比茹茹還大聲。

古忠福輕抱女兒，絞盡腦汁覆盤：到底為何今夜全盤皆輸？

首先，將軍的神轎大輦前去港口防止萬鬼搶灘，最強戰力不在家；獨立送信人L入侵後結

界破損，聲東擊西，大黑鎮陷入危機，這些前因不說，「安全轉移鎮民」反而成為最大的

破口，跟惡鬼戰鬥真正困難的從不是打鬼，而是要處理人

自己人。

巴士上燒符水給鎮民時，就有人開始鼓譟，早一步混進鎮民的鬼子任務簡單，大聲反對「

喝三小，你民智未開喔！」，鬧事咆嘯，「這裡台灣我有言論自由吧！」，跟隨車防波堤

小組口角，大家半夜被挖起，人心惶惶到拒馬篩檢站，又面對一群火氣更大的波麗士，停

止休假召集、十幾公斤裝備、淋大雨四小時夠火大了，長官還分配符紙、線香、楊柳、紅

繩、墨斗跟古銅錢，並強制先喝符水300C.C.

？？？？？？？

你要篤信科學辦案的警察怎麼接受？

策略本身沒錯，封山、圍堵、弄個陰陽篩檢站檢驗鎮民是否被附身，只是這對正常人太難

了，即使長者也反感，「你警察大人不去抓暴民，在這燒香拜拜？」

保警大隊也不服，「你阿嬤哩，停止休假夠不爽了，不給齊眉棍，發桃木劍？」

後啟蒙時代的人們沒親眼看到不可思議，誰要信邪？

開戰就大挫敗，這就是鬼厲害之處──專打現代社會的痛處，池先生組織下大量倀人伺機

造反，鬼子、瘋子互相轉換，時不時跑來一顆胖子自爆，無數水鬼等抓腳，沒死的體內帶

汙水潛伏，高機率再變瘋子，死透的胖子順流禍亂下游沿岸區域製造出更多瘋子，瘋子又

經鬼子組織、策動、襲擊城市各地，製造更多同類

生生不息。

看不見、摸不著、搞不明、躲不掉、擋不住、殺不完，群居的人類文明、世俗政權一遇到

鬼入侵，隨之而來的混亂、恐懼、失去信任，土崩瓦解只是時間問題。

──史稱第一次水厄危機

這天給下個紀元人類稱之為「湮滅日」

不過，多困難都有人持續頑抗。

「隆隆！」震響的直升機降落一處空曠山坪，大黑山上建有多處鋪平空地，這時天蒼蒼，

野茫茫，風吹草低下又見另一輛螺旋槳狂旋的老式b-234直升機，獵獵風聲響，大家依序

轉移，阿福抓緊時間跟古淳茹重新下達任務，咬了半天耳朵。

「茹，聽好，除了林默傑，帶其他人回去大旅社。另外，你去找中樞4班的阿威補給物資

，記得嗎？你選舉時的那個老樁腳阿威，他會處理好一切，聽懂嗎？」

古淳茹瞇瞇哭腫的眼，「恩主公殿的老樁腳阿威，處理補給嗎？懂。」

古忠福的苦笑有欣慰，女兒真的長大，也必須長大，扛起這一切。

「其他人聽好，回旅社聽古中隊長指揮，補給、治療、重新備戰。」

阿福迅速安排，負傷的小Q跟W進傷兵名單，建仁跟大元還能打，補給完後在天亮前，趕赴

下游的三山市進行防務，得做最壞打算，接下來他們要面臨以十萬為單位的溺亡，防波堤

不能放棄，竭盡所能，至於林默傑尼爾則執行個人任務。

──攔截L

大家一凜，L有多厲害，不言可喻，而與林默傑更熟稔的古淳茹擔心，「阿傑跟L之間恐怕

還另有一段緣分。」不過此時無暇多顧，大家肩扛人命，刻不容緩。

林默傑傻笑，「Yes 我do！」他目光裡的複雜只有茹茹懂。

「欸加油啊！」第一個鼓勵林默傑的是葉大元。

然後是建仁，「別死啊光頭哥，你剛才挺帥的。」

林默傑看一起撐過傘活下來的大家，不知能否再見，苦笑連連，「you才是。」

古淳茹板起臉，「B3的都給我活下來，水鬼殺光後我請客，大家都要來。」

建仁大樂，像個孩子，「我要吃貴族世家，三山市那一間是全新旗艦店。」

大元嗤之以鼻，「太年輕啦你小朋友，我們去吃旭集buffee！」

的確是個孩子的建仁吐槽，「你回土城吃牢飯啦。」

本來要提四五千無菜單鐵板燒的古淳茹呵呵笑，「知足點，請大家喝乾淨水。」

古忠福正經八百，「我女兒絕不跟沒出息的男生吃飯，都給我立功。」

登上B-234那像一顆魚肝油膠囊的機體前，林默傑湊到淳茹旁，「安晴晴交給你啦，如果

他真要不行，記得跟你說過的『那東西』，應該能至少替her續命。」

「通通交給我。」古淳茹拍拍胸脯，「你自己小心。」

B-234與黑鷹分頭起飛，一上機，茹茹馬上查看後頭躺擔架的安天晴，要不是阿福救援恰

好趕到，天晴早給瘋子撕成碎片，當然淳茹不知道安貞秀暗中行動……

「安，沒事的，有我跟林默傑在。」淳茹溫柔撫過面黃肌瘦、呼吸微弱的女人。

「安小姐，貞子打來，要跟你說話。」副駕駛座的黑雨衣遞來手機。

慢慢地淳茹這邊鏡頭畫面溶解。

偷窺夢沒法看自己，他能力的盲點？

話說回來，這偷窺夢也沒什麼太強悍功效，今晚安天晴最突出表現，是大家溝渠溺水時他

扯開喉嚨大吼，告訴林默傑去哪救人，關鍵助攻，林默二世還以為是媽祖婆提示？這傢伙

不管幾歲都在搞笑，至於面對池先生，兩造搏鬥分秒必爭，自己根本來不及提醒就結束，

他是能看到對方時間軸扭曲、剝離，所以總打不到

跟L一樣，不是對方太快，而是「太慢」

比你眼中看到、腦中預想的慢，有點像天晴前任男友說過棒球裡的「變速球」，平常職業

投手動輒時速150公里快速球，打擊者要得抓準timing出棒，這時倘若來一顆140公里變速

球，動作軌跡類似，打者預設錯誤便會出棒太快而沒打中。對了，大學剛畢業時，前男友

承諾富邦拿總冠軍就娶她，不知他現在還好嗎。

「等等，L跟池先生能力一樣？」天晴沒發現自己發現了價值連城的秘密。

很快另一顆鏡頭點亮，是一身白衣、掩面黑長髮的貞子，天晴很不想看到他，不過一有人

提到他名字，自己心中糾結，一糾結就在乎，一在乎就能偷看到

真的很煩，一覺得煩又更在乎，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吧？

「古小姐，你做了個很錯誤的決定。」，鏡頭偷窺貞子，他在一間暗室，連燭火都沒點的

漆黑小房間，房間牆上有數個分割成長方形的螢幕，每個螢幕正放映千奇百怪畫面，左邊

數來第三排第二列的畫面即是直昇機上的古淳茹，一臉不悅

安貞秀盤坐地板，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比出劍訣端於胸前，於夢中窺看，實在不想承認，

但這發動能力的樣子與沉睡的安天晴有點異曲同工……不妙好嗎？

有其父必有…靠，最好是，天晴作夢也不承認，無聊的遺傳罷了。

「人命就這樣沒了，失蹤、死亡、重傷三百多人，你答應談判，暫緩姓池的，結果不會是

這樣。」手機螢幕裡安貞秀怒目圓瞪，指謫古淳茹做事不經大腦，草菅人命，「你跟你父

親要付最大責任，那些本來能被拯救的人，被你們害死了。」

淳茹反駁安貞秀，「害死人的是鬼。」

「對你來說人命不值嗎？」貞子問。

手機從高空拋下。

鏡頭前安貞秀怒罵連連，螢幕「嗄！」一聲熄滅，連音效都跟安天晴偷窺時一模一樣，可

怕，遺傳真可怕，驀然安天晴一點記憶給牽動，以前好像也曾看過父親盤坐在這小暗房裏

，是哪時？國中？還是國小？他當時似乎看到什麼被驚嚇。

──晴，你媽說你昨晚做夢看到阿嬤跌倒，真的假的？

──晴，你還看到了什麼？快跟爸爸說妳到底看什麼！

到底是什麼？

不管，不重要，無關緊要，反正現在無聊，我就偷窺你的偷窺，爽。

小暗房閃閃爍爍，像保全室有整棟大樓所有監視器般的蜂巢鏡頭，畫面是別人看各式各樣

的螢幕，滑手機聊天、看影片、逛網拍，沒特別意義，只是貞子對準能隨時爬出，忽地左

上角第一方螢幕放大，父親臉靠近該螢幕，語氣變得謹慎，這螢幕裡頭打光微弱，給一紙

牛皮紙袋霸佔，紙袋上書寫兩個斗大的阿拉伯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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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生問，「安，不是說好你幫我，我幫你？」

安貞秀擠出難看的淺笑，「池先生，為什麼殺那麼多人？您說過可以談。」

「是你們不想談，我開出好多條件，你們都不要呀！」池先生語氣無辜。

「我跟姓古的又不是一夥，雷義夫可以談，大家都需要和平。」貞子忙說。

「洪太太一向支持和平，殺人，是喜好，我個人的，三山市在籍人口十五萬七千四百九十

九人，不過這是前年的統計，依我觀察目前應該更少，你覺得呢？」

安貞秀放低姿態，「池先生您別動武，我能說服雷義夫，很快，就明天，馬上立案建個有

應公、水流媽廟，不，更大，全台灣最大百姓公廟，比艋舺寺還大。」

池先生格格笑，「謝謝，但我們只想和平解放肉體，實現人鬼共治、共享，不如就拿三山

市當示範？洪太太早想好了，就叫『共享人類示範區』。」

「不─」貞子還想爭，忽然傳來敲門聲，「貞先生，古淳茹回來去了中樞室。」

捻熄畫面，貞子滿頭大汗，清清喉嚨反問：「知不知道他們找哪一組的誰？」

「聯絡組，恩主公殿的那個阿威。」外頭壓低聲又報告：「還有台東大海神廟的『平千浪

』芊女士到了，他看到孫子，那個王主任給揍成那樣，現在很激動。」

貞子嗤一聲憋住笑，「姓古的會負責呵，我馬上過去，你們先安撫芊老前輩。」

安貞秀整理好一頭長髮，甩甩昂貴名錶，凌晨三點五十五分，鎖上小房間離開。

這些不是他該看到的，安天晴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這暗通款曲代表什麼？

鏡頭追尋走廊上大步邁前的安貞秀，天晴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顆鏡頭裡，林默傑縮進睡袋，手裡緊握填裝滿香灰的黑傘，古忠福要他在山腰一間旅

社自己人分營的7-11倉庫休息、恢復、埋伏L，捕捉葉子頤打生樁重建攔砂壩結界的計畫

徹底失敗，無可避免，接下來決戰會在三山市。

葉子頤則給最難纏的L輕鬆救走。

睡著的林默傑聽不到夢中喊聲，安天晴怎麼罵他白癡都沒反應。

對方睡著時反而無效？

還是神不該這樣說話？

很快第三顆鏡頭復甦。

古淳茹還沒換上乾淨的衣服，額角血汙都沒擦拭，其他四位(應該連同自己)先送去醫護室

，茹茹馬不停蹄，滿臉疲倦，背後跟隨三個人高馬大，白皮膚、藍眼睛的外國人，鏡頭一

搖，他們腰際都鼓鼓的，驀地古淳茹悚然回頭，大吼出聲。

「誰在哪？」

黑漆漆的走廊上燭火搖曳，無人回應，老外馬上圍住淳茹，「Who is there！」

鷹勾鼻的外國保鑣拔槍、上膛、瞄準淳茹剛看向的暗處，另外兩人小心翼翼上前搜索，沒

東西，當然沒有，那裏只有偷窺鏡頭，天晴從那發聲，嘗試提醒茹茹，但老友竟像看到鬼

，滿頭冷汗，表情痛苦扭曲，疑似還出現偏頭痛症狀，好似對夢境中傳來的呼喊極其難受

，不像林默傑隨便聽、隨便信，人傻也有好處。

糟糕，怎麼辦，安貞秀的事得告訴茹吧？

「槍收起來，沒事，先處理完這。」

茹茹操流利英語，領三位保鑣抵達14005號房門口，這是大旅社編制內人員的獨立住處，

萬能房卡一刷，推開門裏頭約一兩坪大，比安天晴小套房還簡陋，連廁所都沒，就一張床

、一張書桌跟小神龕，滿頭白髮的老阿伯坐在床上，慢慢抬起頭，他臉上有大片燒燙疤痕

覆蓋，像顆烤爛的番薯，眨眨珠黃眸子，聲音沙啞

「淳茹，怎了？阿威伯二十個小時沒休息了呢。」

三人魚貫進房，鷹勾鼻把風門外，另一邊安貞秀正帶人往這接近。

古淳茹對老人開門見山，「阿威伯，今晚我爸跟我在守望相助亭講的內容，回報中樞只有

傳遞給你一人，奇怪，五分鐘後池先生卻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阿威伯愣了一下，起身夾起桌上一卷冷掉的熱毛巾，防範鬼入侵下，旅社只有特定樓層、

特定時間才供水，平常只能用這清潔，老人慢慢擦拭角嘴，「你搞錯了吧小妹妹，我媽七

歲就送我去恩主公殿服務神明，那時連你爸都還沒出來混。」

「阿威伯，你大概以為我要找你處理補給吧？」老外兇悍逼上，老人滿臉無辜，古淳茹表

情冷峻，「可惜，那是暗號，要被處理的人是你。我只給三十秒，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把

這邊消息傳遞給池先生，你直接招了，我會讓你痛快點。」

老人瞪大眼，他不曉得阿福父女特有暗語，當一方說「聽懂了嗎？」就代表這件事不要做

、不會發生，另一方會重複欺敵的「某某事，懂」，防止監聽、外流還能釣出內奸，說開

車來接，結果是直升機來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說找阿威伯處理，其實是要處理阿威伯，

他就是外洩情報的鬼子，但還不單單他，今晚所有行動任務的情報都不斷外洩，速度之快

之精準，搞得像池先生就坐在大旅社的臨時指揮室，根本玻璃作戰，必須把內鬼都揪出來

全部。

毛巾跌落地板，老人大半張臉、脖子、胸膛上的燒傷舊疤兀自顫巍巍，阿威伯短短嘆息，

頹然又坐下，「阮很小就拜恩主公，知講義氣，少年時跟姜家混，後來給弄進農會作柱仔

跤，每次選，都出很多力，從姜昌連、姜守義到拰老爸、到你啊淳茹，去年阿威伯有沒很

努力給你抬轎，你自己知道，阮像是個歹人？」

「當鬼子當倀，什麼下場，阿威伯你知道。」淳茹學以致用，「還有十秒。」

「阮三十七歲去蹲過，姜公超貸農會幾千萬，我扛，蹲出來又去搞殯儀館，給姜家、你家

處理無名屍，哈，無名屍，對了，你看過爆炸的無頭殭屍嗎？那是民國一百零四還零五年

，阮跟阿福在恩主公誕辰時送香灰，多危險啊那時，你看看這些傷，就是在那次近距離給

手榴彈，七顆，炸的，阮一切都是用命拚來的呀！」

無視老人，淳茹學會倒數，「五、四……」

「但你看看，淳茹啊你看仔細，現在躲在這過啥洨日子？房間沒水、沒冰箱、沒法洗澡、

沒酒能喝，磅塞要擔心溺死馬桶裡，比蹲窯還慘，為什麼？因為拰老爸跟雷公自私自利，

滿腦子只想打打打，真厲害喔，水鬼滔滔我不怕，掌穩舵兒往前划，幹你娘哩，管過大家

死活嗎？你問過我、問過其他人想不想來打鬼沒？」

「一」古淳茹眼神沒了感情。

老人口沫橫飛，從碎念變嘶吼，「為什麼！你們古家吃香喝辣這麼多年，貪多少我也有份

，很清楚啦，十輩子花不完，為什麼想不開要帶大家陪葬？為什麼不能坐下來談，就為了

競爭大將軍，坐上神轎，扶拰老爸登基，統籌全境信仰又怎麼樣？剛才拒馬前死那麼多人

你沒看到嗎？還要死多少，還要挑釁，還要繼─」

零

外國佬的消音器手槍咻一聲，當場射穿右腳腳板，老人還來不及發出哀號就給熟練的洋保

鑣一把摀住老嘴，狠壓在狹窄地板上，阿威伯吃痛得滿臉通紅，嗚嗚哀號，古淳茹蹲下，

最後通牒，「我問最後一次，沒手機，你怎麼把訊息傳給鬼？」

安天晴知道，偷偷傳訊息給外界並不難，只要他辦公的地方有螢幕就行。

天晴討厭自己這麼聰明。

掙扎片刻，長滿金毛的大手掌鬆開，阿威伯奄奄一息，「我女兒、兒子、媳婦、孫女都住

三山市，都無辜的，咳咳，不、不要，會死人的，會死很多人。」老人伸出手想搆茹茹的

褲腳，「求求你，求求阿福宮主，別跟鬼打、別再鬥……」

喀啦一聲，老人手臂給反折，發出短促而痛不欲生的呻吟，整張臉刷白，眼淚口水鼻涕流

一地，但什麼也沒說只是呢呢喃喃，「恩主公不會保佑我們，不會。」

碰碰，外頭傳來拍門跟吵雜聲，安貞秀來了，「古小姐，有事商量，請你出來。」

碰碰，拍打聲很沉悶，古淳茹踩過點綴粉紅的白毛巾，交代保鑣繼續，但假使太陽出來前

不招，鍍上黑金的食指輕輕滑過脖子，「當倀人被抓到，只有這下場。」

碰碰，每一下拍打好似拍在天晴心臟上。

碰碰。安貞秀的女兒如何是好？

雨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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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更好像跳票了(欸

這週雜事多，下一週努力HAHA

最近迷上給主角們各種電車(算嗎?)還有道德、倫理難題

Skyowl很喜歡黑暗騎士電影裡的小丑，上一部作品的赤傘也是這種類型的反派

只是寫作編排的能力還遠遠不及 :( 只能繼續加油

不知道大家會怎麼選呢

有緣雙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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