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霜成三日香、貳肆

　　飛魚不停衝出海面，水面下有一道道青黃光流緊隨而上，那是狩獵飛魚的鬼頭

刀，一種會因心情變化體色的魚，葉橘以前只在影片及文章見過，沒想到轉生後能

親眼見到。更令葉橘沒想到的是他們就如同飛魚一樣被其他修士追捕，滿天飛的修

士讓他們無法待在天上，周鏡涯冷靜操控代步的法器在海上疾駛，青碧和煙羅各自

施展法術和那些修士互相轟炸，葉橘負責後援，見到青碧被炸到一隻手臂，立刻湊

上前念咒，黃白相間的符咒宛如繃帶一般自動纏上青碧滿是血的手臂止血並修復傷

口。

　　「藥。」葉橘拿出一粒丹藥，青碧會意過來張口吃下，燒灼疼痛的地方很快就

紓緩下來。

　　「多謝！」青碧道謝的同時，揮舞著髮簪變化的長戟射出法術形成的光矢：

「受死吧！」

　　兩名修士被青碧的法術擊中痛呼，煙羅也揮舞長劍釋出鋒利的劍氣：「赫啊！」

受傷的修士被煙羅大卸數塊掉進海裡，其餘的修士更憤怒了。不過他們再憤怒也比

不上煙羅的氣勢，煙羅的脾氣很大，連葉橘都被遷怒。

　　煙羅瞪了眼葉橘：「喂，你幫忙打啊！只會餵藥跟亂晃，沒用的廢物！」

　　葉橘怯怯的躲到周鏡涯身後回話：「打架交給專業的你們就好了。我不習慣這

種場面。」

　　要說到他們為何被這麼多修士追捕，原因其實很單純，那就是鮫人族太值錢了。

他們一行搭乘法器離開秘騰時就感覺到有人追蹤，一到人煙稀少的地域就出現修士

追擊，那些傢伙的道行都不低，而且還不是同一伙人。

　　葉橘有些分神，一枚飛符炸到他腳邊，若非周鏡涯及時拉他一把，他的小腿以

下可能會被炸爛。他心有餘悸的道了謝，周鏡涯念他說：「這種時候還不專心，想

死？」

　　葉橘小聲嘟嚷：「不都你們三個藍顏禍水害的嘛。」

　　青碧求助道：「首領，逃到海裡吧？追兵越來越多，我跟煙羅快應付不來啦！」

　　煙羅逞強吼道：「我不怕，來一個殺一個！」

　　葉橘拍拍手：「煙羅是狂戰士耶。」

　　周鏡涯說：「就快了，等他們都到齊。」

　　「什麼意思？」葉橘問話間也覺得青碧他們好像真的快招架不住，他可不想跟

著沉船，於是變出先前楚珺做給他的長弓幫忙射殺敵人。

　　周鏡涯回答：「一口氣解決比較好，所以等他們都到齊了再說。」

　　葉橘斜眼瞥他：「講得好像人到齊了再開桌一樣，怪不得這法器號稱速度飛快

還能被追上，原來你是想釣他們上鉤啊？你不體諒一下他們兩個？」

　　周鏡涯平靜回應：「體諒了，所以拿捏好快慢。」

　　葉橘又射殺一名修士，他不曉得對方死了沒有，莫名有些罪惡感，他隨口念了

句佛號安心：「阿彌陀佛。善哉。」

　　周鏡涯古怪看葉橘一眼：「你不是道修？念什麼佛號。」

　　葉橘再次拉弓：「這是讓念頭放空才念的啊。阿彌陀佛，送你上西天！」他趕

緊側身閃開一道法術攻擊。

　　「好了。」周鏡涯忽然停駛，各路修士一下子全圍上來，空中、海面的修士至

少有幾百人，周鏡涯的話音透著法力傳開來：「你們不先互相打一架？」

　　葉橘看那些人好像一時沒聽懂，代為翻譯道：「僧多粥少，這裡只有三名鮫人，

你們都是不同門派的，怎麼分啊？不如你們先打一架吧？」

　　一名修士笑回：「想挑撥離間啊？先捉住或弄死你們，之後再來分就行啦。」

　　其他修士跟著充滿惡意的笑起來，葉橘擔心寡不敵眾，他一面警戒敵人並站到

周鏡涯身旁說：「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我不會丟下你們的，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周鏡涯有些意外的看向葉橘，淡淡微笑拉住他的手回道：「不必擔心，有事的

是他們。」

　　青碧和煙羅也各執兵器一面提防修士偷襲，一面靠近周鏡涯。周鏡涯面無表情

仰首朝那些貪婪的修士們說道：「我新買的這件法器能容納數百名乘客，它能縮得

這麼小，也能變成一艘大船，能飛天入海，而且行駛神速。」

　　追獵鮫人的修士們聽了紛紛好笑，其中一人說：「怎麼？你想邀我們都上船不

成？」

　　周鏡涯握緊葉橘想抽走的手，接著說道：「不僅如此，它擁有上乘防禦，能抵

擋渡劫期修士全力猛攻約一柱香之久。可是我卻讓部屬應付你們，在這片海域繞了

又繞，是不是看起來好像被你們追得慌不擇路？你們多數人的修為匪淺，應該知道

我想講的。」

　　有些修士的道行已是元嬰期，在修真界也混成老江湖，聽到周鏡涯這番話便警

覺到事態不妙，隨即就指向遠處海面朝天空發出的光幕驚叫：「他用這艘船在佈陣、

佈殺陣！」

　　「此陣非同小可、快走！」連元嬰修士也瞧出危機緊迫。

　　周鏡涯冷笑了聲，驀地將葉橘緊擁在懷。葉橘掙扎了下就聽到周鏡涯在他頭頂

低聲警告：「亂跑出去會死，別亂動了。」語畢，四周圍在一剎那間被熾亮的紅光

籠罩。

　　「唔。」葉橘覺得那紅光刺目而閉起雙眼，雙手不自覺揪緊周鏡涯的衣矜，他

好像聞到越來越濃的血腥氣，濃到他有些反胃。

　　周鏡涯覺得窩在自己懷裡的葉橘很惹人憐愛，悄悄親了下他的髮旋，豔紅的光

與水流在下一刻收成一束細線，落在周鏡涯攤開的掌心。天上的法器皆墜海，那些

修士們的頭頂有一線紅光連接至周鏡涯手裡，周鏡涯輕輕一拽就把所有人扯落到甲

板上。

　　小船不知何時變大了，周鏡涯放開葉橘朝最近的一名修士踱去，那修士驚恐後

退並說道：「我、我是聽師兄說、鏡花館放出消息，說是有鮫人……」

　　那修士退到另一名青袍修士身邊，青袍修士慌張道：「我是買萬寶樓的消息──」

　　「都不重要。」周鏡涯若有似無揚起笑痕：「該收拾乾淨了。」

　　紅光如紅線般連接那些修士的天靈蓋，周鏡涯說完話，所有前來獵殺鮫人的傢

伙一瞬間就形容乾癟，成了一具被吸乾血氣的屍體，就連眼珠子都皺縮發黑。

　　葉橘驚見這一幕，默默雙手摀嘴，暗暗在內心尖叫：「這是吸血鬼啊！」

　　煙羅和青碧早已司空見慣，青碧看葉橘嚇得臉色難看還特地過去搭肩安撫道：

「怕就別看啦。我們首領習慣一口氣解決敵人，攝走他們的氣血也沒什麼，這些傢

伙想對鮫人做的事情更殘忍呢。」

　　葉橘想想也是，因為青碧簡單的話語就恢復了冷靜，雖然他無法再去看那些乾

屍，太恐怖啦！他背對恐怖的場景走到角落收拾情緒，直到周鏡涯呼喊：「阿橘。」

　　「啊，是的主人，有何吩咐？」葉橘瞇著眼睛，盡量不去看清屍體，周鏡涯走

到他面前，恰好擋住一大片屍骸。

　　周鏡涯有些好笑的問：「嚇著你了？」

　　葉橘逞強：「還好，只是一時沒習慣。」

　　周鏡涯故意欺負他說：「那你去把垃圾扔海裡，扔完就習慣了。」

　　「不成！」葉橘拒絕後，臨時找了理由解釋：「垃圾不能扔海中，會污染海洋

的，我們要愛護大海！」

　　煙羅方才看到周鏡涯抱著葉橘，早已妒火中燒，他嗆道：「話說得這麼好聽，

你只是不想做事而已，廢物就是廢物。」

　　葉橘回嘴：「要丟也不是不行啦，反正你們鮫人跟海洋習習相關，我又不是鮫

人。」

　　周鏡涯看向煙羅搖了搖頭，煙羅想起葉橘先前要他親切善良、改變形象的那番

話，硬是忍住脾氣說：「他不做，我來做。」

　　青碧詫異看著煙羅，半晌湊上前：「我來幫忙。我們別理葉橘那個小廢物了。」

　　葉橘攤手，耍賴皮的回嘴：「對對對，我是小廢物。」他瞥見那些死狀恐怖的

屍體，皺了下臉轉身迴避，卻被周鏡涯拉到船艙裡，他還以為周鏡涯有事吩咐，結

果就只是這麼安靜互看。

　　沉默容易造成氣氛尷尬，葉橘在心裡哼完了某超商的音樂片段才開口問：「主

人還有事吩咐？我們接下來就要去找暹摩村吧？」

　　周鏡涯沒回答他，反而問起方才的事：「你剛才說要和我同生共死？」

　　葉橘睜大雙眼，立即有某種警覺，趕緊解釋道：「我剛才講的是，我們都在同

一條船上，我們指的是我、你、煙羅、青碧。所以我也只能和你們同進退啊，不然

咧？」

　　「意思有差麼？」

　　「差很多。要不你是怎麼想的？」

　　周鏡涯好看的眼睫輕顫，牽起葉橘的手低語：「我不要你死。」

　　「呃……」不妙的預感！

　　「阿橘，你留在我身邊吧？」

　　葉橘故意說道：「不行啦，忙完你們鮫人的事，我得去找師父。而且，我有好

多情人。」

　　周鏡涯聽了竟也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接話道：「我們都要找常月尊者的，不如

我留在你身邊？」

　　「你別這樣啦。」葉橘抽手，怯怯低喃：「這樣我好怕。你對我這麼好，煙羅

一定會想把我弄死。」

　　周鏡涯被葉橘浮誇的表情逗笑，他說：「煙羅很單純，其實他心地沒這麼壞。」

　　「咳。」葉橘清了下嗓，退開一步提醒道：「人都是會變的，鮫人也會變的吧？」

他險些問周鏡涯跟著自己做什麼，這話一旦問出口就更不妙了。

　　周鏡涯只是若有所思盯著葉橘，後者迴避了目光說道：「那我先出去啦。」

　　甲板上已經恢復原來乾淨的樣子，青碧坐著釣魚，煙羅則雙手抱臂在外頭等候

葉橘他們出來。葉橘一走出來就被煙羅拎雛雞似的抓到角落，他掙開煙羅的手整理

衣服，煩躁道：「唉，你做什麼啦？有話好說啊，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煙羅一臂撐在牆面上，擋著葉橘的去路質問道：「首領親你了？」

　　「怎麼可能？別瞎說。」

　　煙羅沉著嗓音：「那是你親他了？」

　　「吭？才沒有！」

　　「可是他剛才抱你了。」

　　葉橘翻了白眼，故意反問：「那他為何抱我？」

　　「他……」煙羅實在不想承認周鏡涯可能喜歡這個人，思緒這才跳回正軌，想

起了真正的理由：「喔，那個殺陣對鮫人族不起作用，所以他才抱你的。」

　　葉橘也趁機確認此事，點點頭應道：「這就對啦，是權宜之計，又不是什麼曖

昧。如果我當下離你很近，就得讓你抱我了。」

　　煙羅被這話嚇住，用看臭蟲的眼神瞪著葉橘低語：「那我一定推開你，讓你去

死。」

　　葉橘故意耍三八的用假音裝哭：「羅羅，你好狠的心喔。嗚。」

　　周鏡涯本來平復了心情才走出船艙，結果撞見煙羅把他訂下主從契約的人逼到

角落，他沉下臉色走近他們，煙羅有所察覺回首和他相視，他瞄了眼完好無損的葉

橘才鬆了口氣。

　　煙羅莫名心虛解釋：「我沒欺負他，就是和他聊幾句，增、增進感情。」

　　葉橘壞心的挽住煙羅手臂：「沒錯，為了接下來能順利，我們幾個要好好相處。」

　　周鏡涯看到葉橘此舉，眉心皺得更緊，他先將葉橘拉過來身旁，再對煙羅說：

「辛苦你和青碧了，先進房休息，我來守著。」

　　煙羅想拒絕，但礙於周鏡涯的威壓強大，他只能點頭答應：「是，首領。」

　　青碧可惜的叫道：「咦，至少等我釣上一尾魚嘛！」

　　周鏡涯重複說道：「去休息。」

　　青碧收了釣具跟煙羅走了，葉橘跟著轉身道：「那我也告辭。」

　　「留下。」周鏡涯看著葉橘說：「是命令。」

　　葉橘撇了下嘴，小聲念叨：「早知道剛才跟青碧借釣具。」

　　周鏡涯負手而立，在高處望著前行的方向，他知道葉橘可能是因主從關係而站

在身後，於是語氣隨和道：「你不必拘謹，到我身旁來。」

　　葉橘雖然也想到前頭看風景，可是天氣這麼冷，冬天的海似乎也沒什麼可看的，

他老實回應：「不用啦，那邊太冷，我站這裡就好。」

　　周鏡涯發覺是自己多想了，好笑的回頭看他一眼。

　　葉橘莫名其妙的迎視對方那雙俊眸，他發覺周鏡涯的瞳仁很黑，睫毛和髮色一

樣紅，鮫人生得真是好看，而周鏡涯尤其俊美。他思緒跑歪，脫口詢問：「鮫人族

的首領是推選出來的？還是世襲來的？」

　　周鏡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轉身和他閒聊：「都不是，是進神廟請示之後，由

神明挑出候補者，這些候補者的樣子會在鏡中浮現，被挑中的鮫人要到海中深淵接

受試煉，沒有死的話就能擔任首領。可以棄權，但最後一個提出棄權的人無法退出，

必然是有人得去接受試煉的。」

　　葉橘靠著一旁的欄杆接著問：「要是連最後一個鮫人都沒通過試煉怎麼辦？」

　　周鏡涯耐心答道：「那就由上一個棄權者填補，要是死了再由前一名棄權者補

上，曾被選中的人之中一定有能夠勝任的。我也棄權過一回，那時族人都覺得我年

紀太小，所以我是第一個棄權的，可是其他候補者都死在深淵，於是我只好去試煉。

那時我十四歲。」

　　葉橘訝異：「那真的太小啦，真危險啊。順便請問一下您今年貴庚？」

　　「再過十幾年就六百歲。」

　　「噫？」葉橘嘴角抽了下，半開玩笑說：「比我曾祖父還資深。」

　　周鏡涯淡淡斜睨他一眼，解釋道：「人族皆短壽，自然不應和我們這樣的異族

相提並論。」

　　葉橘瞧他不高興，笑嘻嘻安撫道：「好啦，是我失禮了。不過你應該和我的情

人二號差不多年紀，他五百多歲了，是一頭大黑虎。」

　　周鏡涯問：「你到底有幾個情人？」

　　葉橘並不直接回答，故意迂迴道：「我還打算多找幾個情人，十個差不多吧，

或是十二個。你們鮫人能接受同性在一起啊？」他也不知道周鏡涯哪根筋不對勁，

竟然興起和他在一起的念頭，雖然他理解周鏡涯先前那些粗暴言行都是在遷怒，所

以並不是真心厭惡對方，但也沒打算接受追求。

　　周鏡涯點頭：「同性也無妨，喜歡的話都能在一起。只是繁衍的時期，我們會

比較凶悍一點。」

　　「可是男的無法生子吧？要是全都找男的……」

　　「鮫人族部分男子亦可生子。」

　　葉橘睜大眼睛往周鏡涯的肚子瞄，這眼神把周鏡涯惹笑，周鏡涯輕撫自己的腹

部對他說：「我並不是那一類能生子的男性，不過我這樣的鮫人還有另一項長處，

就是──」

　　「是陸地！」青碧在窗口大喊：「首領，我們快到了麼？」

　　他們搭乘的法器行駛得極為迅速，快到肉眼難以察覺，擺脫獵殺鮫人的修士以

後，周鏡涯讓法器全速行駛，所以很快就從較溫暖的海域來到北方。

　　周鏡涯神色恢復平常那樣冷淡沉定：「嗯，到極北之境了。」

　　葉橘仍然好奇方才周鏡涯的未竟之語，但又直覺還是別知道太多比較好。他看

煙羅黑著臉走出來，笑吟吟上前問：「羅羅啊，你今年多大啦？」

　　煙羅聽葉橘這樣喊自己，心底厭惡得皺著臉答不上話，甚至躲到青碧身旁，像

是快被氣哭。青碧被煙羅輕撞了下，瞧見煙羅古怪的表情就向葉橘問道：「你對我

們煙羅做什麼啦？」

　　葉橘摸摸鼻子，聳肩：「我只是問他幾歲而已。你幾歲啊？問之前要先報上自

己的麼？那我今年差不多二十出頭。」

　　青碧沒多想便應道：「我三百多歲，煙羅也是三百多歲，比我小個十幾年吧？」

　　煙羅拍了下青碧的肩膀小聲念：「幹嘛跟他講這些？他真的好討厭喔。」

　　葉橘無奈又無辜：「只是因為我醜？你也太歧視了吧，而且秘騰那裡分明一堆

比我還醜的人，你怎麼不討厭？」

　　煙羅回嘴：「他們不會來煩我啊。我看到你就想吐，嘔。」

　　葉橘傻眼問青碧：「我是讓一隻魚暈船了是不是？」生理上的那種暈船。

　　青碧微笑搖頭：「你們慢慢吵啦，我要跟首領上岸嘍。」

　　「等等我！」煙羅逃命似的緊追其後。

　　上岸後，周鏡涯收回法器就要去拉葉橘的手，葉橘躲了一回卻沒躲過他的執拗。

　　「你這樣是要親自送我上路是吧？」葉橘頂著煙羅在背後妒恨的目光小聲念道。

　　「什麼？」周鏡涯回頭看了眼煙羅，好笑道：「他們兩個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難免會對你吃醋。」

　　葉橘壓著嗓音說：「你們是不是能找好幾個伴侶啊？這樣你乾脆就接受煙羅啦？」

　　周鏡涯斜睨葉橘一眼，用煙羅他們看不清的身手點了葉橘身上的穴位，葉橘腿

一軟差點往前摔，他順勢將人橫抱著，低聲警告道：「別再亂講話。」

　　葉橘方才突然兩腿痠軟，他知道是周鏡涯出手點了穴位什麼的，只是沒想到對

方會這樣就生氣，上一刻明明還好好的。也正因如此，他再次警覺自己的性命依然

捏在周鏡涯手裡，為了保命，他最好少說話、收歛態度，他對鮫人依然不夠瞭解，

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賭。

　　先前若有似無試探鮫人們的底限，如今看來也是徒勞，尤其是周鏡涯這樣陰晴

不定，葉橘本來以為這傢伙是單純悶騷而已，但之前殺光那百來名修士的場景都還

歷歷在目，對方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周鏡涯察覺葉橘在恐懼，頓時後悔自己做得有些過火，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找

到暹摩村，所以他沒有多講什麼。

　　煙羅主動上前要求：「首領，我來扛著他吧？」

　　周鏡涯走得更快了：「不必。」

　　青碧問：「這裡放眼望去都是冰原跟野鳥，要如何找暹摩村？」

　　周鏡涯聞言才把葉橘交給青碧抱著，他拿出在萬寶樓買的道具，從一個小紙袋

抓出一搓沙土吹開，沙土在風裡變成一隻白狐開始往前跑。

　　青碧把葉橘扛到肩上，和周鏡涯他們一同追上白狐。葉橘認出那是由修士煉出

的尋方土，修士注入意念後，尋方土就會去找修士尋找的目標，距離近的會化作小

動物，要移動很遠的則會化成飛鷹之類的生物，抵達目標所在就會歸於塵土，或落

入海洋，這類術士所用的砂土僅有一次效用。

　　葉橘有些懷疑這隻白狐能否尋到暹摩村，要是真的這麼好找，先前那百來名修

士早就殺過來了不是？

　　白狐跑了半天，帶他們翻過丘陵來到了一座湖畔，湖面已經結冰。葉橘讓青碧

放他下來，他小聲問青碧：「這是怎樣啊？」

　　青碧聳肩表示不清楚狀況，這時白狐叫了起來，然後化成粉雪落到結冰的湖上，

融入那寒冷的霧氣。周鏡涯同樣有些疑惑低喃：「我想讓尋方土搜尋暹摩村，但……」

　　葉橘猜測：「該不會是煉製的這批土不夠純吧？哪裡買的尋方土？」

　　青碧扁嘴回答：「就你大大推荐的萬寶樓啊。」

　　葉橘尷尬：「是喔？下回去定要好好說一說他們，這品質不行耶。」

　　周鏡涯走到湖面上，看著冰面下許多大大小小的氣泡，他懷疑道：「莫非暹摩

村的人都在這底下？」

　　煙羅提出疑惑：「但淨覺大師說他們都偽裝成人上岸生活啦，怎麼又回水裡？」

　　周鏡涯想了下應道：「也許是遭遇了什麼意外也不一定。」

　　話剛講完就聽到巨響，接著結冰的湖面裂開，激起更多碎冰和寒霧，令人看不

清湖面上的情形。葉橘跟著周鏡涯他們退開了些，濃霧裡走出一名穿戴獸皮衣帽的

高大長鬚男子。男子見到周鏡涯他們幾個愣在原地，半晌才開口問：「你們……誰

啊？」

　　周鏡涯答道：「我們來自海神秘境，是那裡的鮫人族。」

　　男子皺眉打量他們幾個，指著葉橘說：「他不可能是鮫人吧？」

　　葉橘錯愕：「是因為氣息不對？」

　　獸皮裝的男子搖頭：「太醜。」

　　葉橘垮下臉：「我受夠你們了，你們都是漂亮鮫人行了吧！其他種族全是醜八

怪？」

　　煙羅忍不住接腔道：「不，人族大多很醜。」

　　周鏡涯拿出自己以前脫落的一枚鱗片自證身份：「他是我的僕從，確實不是鮫

人，但我們三個是鮫人族。若是不信，下水便能知曉真相。」

　　獸皮裝男子還沒開口回應，就聽葉橘指著他說：「大鬍子，你也不好看啊！」

　　「哈哈哈哈。」男子摸著鬍子解釋：「我就是太好看了才留鬍子遮掩一下的。

我恰好要出門狩獵，剛才以為是我們村民回來了，沒想到會巧遇其他地方的鮫人族。

那我就先帶你們去村子裡好了，本來平常我們也走陸路，但最近陸地上較多騷亂，

所以才改走古早的水路，把這座湖當成了進出口。」

　　葉橘不太放心，他問：「那你們村裡就安全？你們會不會是想把我們騙回村幹

壞事啊？要是這麼容易找到鮫人，不是會有許多修士覬覦你們？」

　　獸皮裝男子哼笑：「容易找？就怕他們都沒命回去。無論是陸路還是水路，都

要通過我們佈下的幻境迷宮，除非有我們帶路，不然至今也沒有誰闖入成功。小子，

你一個人族還敢來這裡啊？」

　　葉橘半舉雙手表示：「別這樣啦，我只是個不夠好看又無害的人族，是跟著我

主人來的。」

　　獸皮裝男子嗤笑了聲，對周鏡涯他們說道：「我叫蕭晏爵。」他抬手在半空比

畫出一道道的微光，光線在霧裡形成了三個字後消逝。

　　「周鏡涯。」

　　葉橘看他此時的主人和青碧他們也用同樣的方式互通名字，那位獸皮裝男子看

過來，他搶在對方喊醜八怪以前說：「我叫葉橘。葉子的葉，橘子的橘。」

　　蕭晏爵點頭，對葉橘這個醜人沒什麼興趣，招手道：「都隨我來吧，不過人族

無法憋氣這麼久，哪怕是由我來帶路抄捷徑……」

　　葉橘找出一個擬態果，一面剝著外層棉花說道：「不要緊，我吃這個果子短暫

變身，能撐個半天左右。唔哦，還沒成熟的果子好酸，這顆應該頂多撐兩個時辰，

夠了吧？」

　　話音方落，葉橘已經變成一尾黃色鱗片的人魚摔在冰面上，周鏡涯走過來抱起

來他，跟著晏爵一同從裂開的冰面躍入湖中。進到湖水裡的剎那，葉橘吐了不少氣

泡，他冷到想飆髒話，魚不是也有分溫帶、寒帶、熱帶麼？可是他看這些鮫人彷彿

不覺得有多冷，實在不可思議。

　　剛下水時很混亂，葉橘什麼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冰層的方向是亮的，可是很快

他們就游到黑黢黢的地方。葉橘不由自主往周鏡涯的懷抱縮，畢竟鮫人的懷裡仍是

相對溫暖的，而且感覺比較安全，他藉擬態果化成鮫人不久便適應了水溫，也逐漸

看得見深水中的景物。

　　那個叫蕭晏爵的男子似乎已經帶他們游到迷宮內部，周圍皆是奇形怪狀的礁岩，

而且是一層層的，有些區域狹窄到僅能容納較瘦的人通過，或是身形扁平的魚，在

那些層域裡有許多體型較大的魚類骨骸，可能是追獵物不成反被困在這裡死掉的狩

獵者。他們在狹窄的層域移動，也因此周鏡涯只能讓葉橘跟在青碧後頭，自己墊後。

　　他們游了好久，終於來到寬闊的地帶，蕭晏爵在前頭施法傳音道：「這裡不要

發出任何光亮，也不要有太大的動靜，雖然那個傢伙在睡覺，而且也聽我的話，不

過醒來難免會比較躁動。」

　　周鏡涯也回傳意念：「知道了。」

　　葉橘忍不住張望四周，找尋蕭晏爵提到的「那個傢伙」，周鏡涯游上來牽他的

手，這時他瞧見底下有東西在緩緩擺動，像個小鉤，但細察才發現那是一段頭足動

物的觸腳，順著那隻腳將視野擴大來看，他才終於瞧清楚在這個寬闊區域裡有什麼。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章魚，光頭部就比他加上青碧、煙羅都還要大，觸腳更是粗到

不行，僅是看到巨大章魚的全貌就令他感受到壓迫感和恐懼，好像隨便一個觸角吸

盤都能擠爆他。

　　這時蕭晏爵用一種自豪的口吻傳音介紹道：「你們看到那個睡覺的傢伙了吧？

這地域在修羅天和魔域交界，那個傢伙是妖魔混血，從小養在靈氣充沛的地方，別

看牠好像很兇，其實也很懂事，我也是負責教養牠的其中一員。」

　　周鏡涯聽了頗為感慨：「我們那裡也有養著這樣懂事可愛的守護獸，可以的話，

希望也能帶著一同搬遷到外面的世界。」

　　蕭晏爵聞言好奇：「哦？你們海神秘境不是個世外桃園嘛？搬出來做什麼？」

　　周鏡涯應道：「實不相瞞，當初邀我們先祖遷徙至秘境的神仙，其實騙了我們，

讓我們一族幾千年來為他守著權杖，不久前那神仙下凡來，不顧我們的請求強行取

回權杖。權杖本身亦是秘境的支柱，沒了支柱，秘境將在百年之內消亡，而那秘境

的光陰流逝飛快，若我們回去得太慢，也許秘境就消失了。此次到訪這裡，除了一

路打聽那神仙的消息，也想請教你們如何繁衍生息，我們一族在秘境中生活，雖然

壽命得以延長，但卻變得難以繁衍。」

　　蕭晏爵聽到這裡憤憤不平：「那神仙太過份了！行，我帶你們去找村長，村長

見多識廣，什麼都懂的。」

　　周鏡涯謝過蕭晏爵，和一旁葉橘對上眼，淡淡微笑了下。

　　葉橘習慣的回以淺笑，而後才想到自己是不是不該冷淡一點才好？他暗惱自己

意志薄弱，這麼容易被美色迷惑，誰讓鮫人外貌不是一般的絕色呢？這麼一想他不

由得好奇自己的師父原貌是怎樣了，當初那個巫非面對一群絕色鮫人都能狠心出掌

攻擊，那巫非喜歡的常月尊者豈不是更好看？雖然審美是很主觀的事，也可能巫非

眼盲心瞎？

　　就在葉橘又開始分神亂想時，蕭晏爵傳念提醒他們：「就快到了，等下有一道

漩渦，你們跟著我避開，跟緊一些，免得被捲入。」

　　葉橘問：「捲入會怎樣啊？」

　　蕭晏爵嘿嘿笑兩聲，又用那種得意口吻回答：「那漩渦也是祖先佈陣形成的，

帶有法力，捲入太久逃不出來就等著被大卸八塊餵魚了。」

　　「哇哦。」葉橘驚呼，是水中絞肉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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