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霜成三日香、貳貳

　　離開夏天的海神秘境，外面的世界是嚴冬，還是在海邊，極大的溫差令葉橘上

岸就打了好幾個噴嚏，前面的三名鮫人越走越快，他從鮫人的步行速度再次感受到

自己被厭惡。

　　葉橘依然緊隨他們的腳步移動，嘴裡犯嘀咕：「太冷血了吧，我說不定是感染

風寒，就算討厭我，但是一起行動也可能傳染開來的。」

　　聽到這裡，青碧回頭念葉橘：「既然如此你就該自己離我們遠一點啦。」

　　煙羅像在驅趕蚊蠅一樣拂袖趕葉橘：「離遠一點，好噁心。」

　　葉橘故意張大嘴巴打噴嚏：「阿呿！」

　　周鏡涯只覺得身後很吵鬧，停下來睨了他們三個一眼，心情非常惡劣的他並不

想說太多話，所以只簡短下令：「阿橘，你去打聽這是哪裡，張羅今晚住宿的地方

和吃食。」

　　葉橘微愣，只有阿娘和小時候看他長大的叔叔阿姨嬸嬸會這樣喊他阿橘，想起

慧娘，他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但仍裝作溫順的點頭敷衍：「好的主人。」

　　葉橘和煙羅他們擦身而過時又故意不遮嘴巴打噴嚏，然後朝周鏡涯扯開嘴角露

出一抹假笑，周鏡涯的眉心皺得更緊了。看到他們痛苦，葉橘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嘻嘻，小的這就去打聽跟張羅。」

　　葉橘釋出神識，感應何方較有生人氣息，帶周鏡涯他們三個前往最近的村落，

先找到村長，得知這漁村很小，沒有客棧，於是他出錢跟村長租了還算乾淨的空屋

住，又買了些村民做的醃漬物來配飯。

　　把飯菜端上桌以前，葉橘還特地詢問煙羅他們：「你們會吃魚蝦蟹麼？」

　　煙羅哼笑：「大魚吃小魚，反正也不是同種，吃魚蝦蟹有什麼關係？你們人族

真是少見多怪。」

　　葉橘點點頭：「都能吃海鮮啊？那就好。」他備好一桌飯菜，朝三個在屋外吹

風的鮫人喊道：「主人、兩位兄弟，飯菜都好了，快來吃吧，要不會冷掉的。」

　　葉橘猜想三名鮫人是嫌棄租來的空屋太小，不願和他這個人族共處一室，反正

他自行待著也樂得輕鬆。周鏡涯率先進屋，青碧拉好椅子請周鏡涯入座，然後就和

煙羅、葉橘站在一旁。

　　周鏡涯掃視桌上菜色，兩道醃菜，一道是烤魚，還有一鍋蝦蟹煮成的湯，以及

一鍋雜糧飯。葉橘稍微站上前問：「我幫主人盛飯吧？」

　　煙羅上前撞開葉橘：「人族滾開啦，我來替首領盛飯。」

　　葉橘踉蹌一步站好，踱到窗邊不吭聲，也沒什麼不高興的表情，他在心裡想著：

「我被一隻胖魚撞了，不要緊。」

　　葉橘已經辟穀，雖然要吃東西也不是不行，但他心情差到毫無食欲，更不想在

屋裡伺候人，於是找了藉口說要去屋外守著，周鏡涯他們無人挽留。葉橘一到屋外

就看到很多村民跪在外面合掌，錯愕問道：「村長，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村長回道：「屋裡那三位是仙人吧？雖然你沒講，但是看得出他們不是凡人，

也不曉得村裡的東西合不合仙人的胃口。希望仙人保佑我們村子太平無災。」

　　其他村民嘴裡也念著：「仙人保佑，仙人保佑。」

　　葉橘感到心累，他認為村民不會想聽他解釋，但還是忍不住吐嘈：「村長既然

這麼在意仙人的吃食，那之前採買食材你們還跟我收錢？」

　　村長羞愧苦笑：「因為我們村裡實在是太窮了啊。而且你又不是仙人。」

　　葉橘無奈吁氣，拍拍村長的肩膀說：「仙人喜歡清淨，你們都先回去啦，外面

這麼冷，染了風寒可不好。」

　　「是，那好吧，我們這就走了。」村長帶一大票村民離開，葉橘自己翻找儲物

法器拿了藥吃，這才把不舒服的感覺壓下。

　　屋裡鮫人們嘗了幾口飯菜就不吃了，青碧喊葉橘進屋收拾，葉橘看到剩餘的飯

菜不滿道：「浪費食物可不好。」

　　煙羅昂首：「那你吃吧。」

　　葉橘本來沒什麼胃口，想到方才的村民各個都那麼瘦，而且這些食物是花他的

錢，他乾脆坐下來大口扒飯吃，兩頰都因此鼓起來。這時煙羅過來端走他的飯碗，

拍掉他手裡的筷子，他抬頭怒視：「做什麼啦？」

　　煙羅冷冷看著他道：「你用的是首領的碗筷。」

　　葉橘咋舌：「桌上沒有多的碗筷，不然用你的──」

　　「也不行。」煙羅拿走自己那副碗筷。

　　青碧翻了個白眼，本來在一旁打坐、閉目養神的周鏡涯出聲道：「吵。」

　　煙羅立刻安靜下來，葉橘擱下飯碗再度走出屋外。

　　「有毛病啊。」葉橘憋了一肚子氣，越發討厭鮫人了。

　　沒多久青碧從屋裡出來看葉橘在做什麼，葉橘在幫這屋簷除霜，其實只是把那

些霜雪彈飛，弄著玩的，畢竟在外頭很無聊，也沒心思冥想修煉。青碧問：「你幹

嘛？」

　　葉橘把屋簷下一根根冰錐彈碎或彈飛，看也沒看青碧一眼回道：「看不就知道

了？」

　　青碧挑眉：「你這是什麼態度？好沒規矩的人族。」

　　葉橘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回嘴：「我啊，還算講求公平，別人對我是什麼態度，

我就回以什麼態度。」

　　青碧不打算糾結這些，他好奇問：「那個被大仙送走的是你師兄？」

　　葉橘點頭：「也是我情人。」

　　青碧轉了下眼珠，思忖道：「他可比你好看很多，沒想到眼光這麼……你別怪

煙羅，煙羅一直都很喜歡首領的。」

　　「關我什麼事？」葉橘失笑：「那也不能亂發瘋吧？我就吃個飯怎麼了？他大

可以跟首、主人表白，老是拿我出氣，陰陽不協調啊他？」

　　青碧抿著一抹淺笑，表情有些微妙：「只能說太執著未必是好事吧。」

　　「唉。」葉橘斜瞥青碧一眼，語氣稍微放緩道：「多謝你跟我說這些。」

　　「嗯？」

　　葉橘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說：「雖然你們討厭我，但只有你會和我聊幾句，要不

然我快悶死了。」

　　青碧投以同情的目光：「那是因為看你可憐。可能再一個月你就要死了啊，對

你好一點也沒什麼。」

　　「喂。」葉橘討厭被提醒這點，但冷血的鮫人哈哈大笑，而且因為青碧長得實

在好看，所以他也無法真的生氣，葉橘對這樣受皮相迷惑的自己也感到有些厭惡。

　　屋裡煙羅安靜的守著周鏡涯，能像這樣和首領獨處讓他感到非常幸福，希望此

刻能天長地久。周鏡涯看似在打坐，實則心緒煩亂，為了鮫人族能遷出海神秘境一

事，他內心無比焦慮，看什麼都不順眼，然而他感知到青碧和那人族青年在屋外聊

得有說有笑，不禁分神窺探，那二者雖然沒聊什麼特別的事，但聽到青年的說話聲

卻好像能漸漸平復心情。

　　青碧越聊越覺得葉橘這個人挺有趣，好像什麼都能亂聊，不時被葉橘惹笑，他

說：「看來你確實有其他過人之處，就是長得沒那麼好看而已。」

　　葉橘嘆道：「我也不醜好麼？你們長成那樣看久了也很可怕的。」

　　青碧睜大眼疑問：「可怕？」

　　「你想啊，每個鮫人都好看到能迷惑人心的樣子，而且為數眾多，不可怕啊？

你要是覺得一堆蟲子或醜陋的怪物可怕，那一大票過份好看的傢伙也很恐怖不是？」

葉橘認真表示：「所以我看你們也沒什麼驚豔的感覺，你們如果單獨出現在人海中

或許鶴立雞群，可要是一大群同時出現，就很可怕吧？」

　　青碧聽得一臉納悶，試著想像葉橘那番似是而非的話，但還是感到荒謬而笑了

起來。

　　屋子的門被打開，葉橘警戒盯著開門的煙羅，煙羅抬了抬下巴道：「首領叫你

進去。」

　　「喔。」葉橘盡量避開煙羅進到屋裡，周鏡涯指著斜前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他安靜走過去請示：「主人有何吩咐？」

　　煙羅站在屋外問青碧：「你們方才聊什麼？」

　　青碧歪頭答道：「亂聊而已，他說我們可怕，呵。」

　　煙羅哼了聲：「會怕就好。」

　　屋裡周鏡涯問了和煙羅相同的疑問：「你和青碧都聊了什麼？」

　　葉橘回想道：「也沒什麼特別的，聊長相啦、天氣啦、我的情人啦。」

　　「你的情人？」

　　「被你們大神拍走的那位啊，我師兄兼情人。」

　　周鏡涯終於正眼打量葉橘，不過沒看得很仔細就挪開眼評論道：「那他眼光不

怎樣。」

　　「哈哈哈，青碧也這麼講。」

　　「你就一個醜八怪。」周鏡涯本來不想罵葉橘醜，但不知怎的，欺負葉橘讓他

感到放鬆，好像身心都變得平靜舒坦，他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

　　葉橘撇了下嘴，慎重勸道：「主人，真的別再罵我醜了。上一個罵我的傢伙，

是我另一個師兄，結果他後來變得很喜歡我。喔，還有更之前認識的一位妖修前輩

也喜歡我，雖然他沒有罵過我，我簡直是萬人迷你知道麼？」

　　周鏡涯不以為然笑回：「那他們是眼盲心瞎了。你既弱小又沒用，還醜，喜歡

你什麼？」

　　葉橘回嘴：「這就是萬人迷的恐怖之處啊！但是好在你這麼不喜歡我，那我可

謝天謝地，喜歡我的人太多，都應付不來了，多你一個的話，我會非常困擾。」

　　周鏡涯雖然不覺得葉橘噁心，卻也覺得他很可笑：「你真可悲，沒有自知之明。」

　　「咧。」葉橘不怕死的吐舌扮了鬼臉，而且他直覺周鏡涯或許不是那種需要被

人恐懼的上位者。

　　周鏡涯睨他一眼，嗤笑：「別扮鬼臉了，和平常一個樣。」

　　「一樣可愛？」葉橘咧嘴笑，心想他偏要噁心對方。

　　周鏡涯沒想到眼前這青年被自己打過還敢這般放肆的嬉笑，而他竟也沒什麼火

氣，只是淡淡否定：「不可愛。」

　　葉橘收歛態度，稍微正經道：「主人找我定是要商討找尋常月尊者的事，既然

現在毫無頭緒，不如先去雲花峰？霜林堂就在雲花峰，那是我先前向常月尊者拜師

的地方。」

　　周鏡涯卻反駁道：「不去。你師兄們都在雲花峰，或是那裡有你的勢力，你想

向外求援。倘若常月尊者在雲花峰，巫非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取回權杖，為的就是

想找出常月。」

　　葉橘早有預料對方會這麼想，但他仍試圖說服：「萬一雲花峰真的有線索，那

個叫什麼非的神明也跑去雲花峰，而我們錯失機會，我一個月後因此死掉怎麼辦？」

　　周鏡涯毫無情緒回應：「那是你的事。」

　　葉橘深呼吸，垂首不語，這或許是他轉生到這個世界後，難得感受到的冷漠與

惡意了吧？雖然他幼年在閔相府聽聞過不少糟糕的事，但那都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

上的，身邊的人對他都不錯，就連後來踏入修真界遇上的也都是貴人，這次真的碰

上麻煩了。

　　「那主人能不能答應我，一個月我死後，幫我捎信請雲花峰霜林堂的人每年替

我到阿娘墳前供花？」

　　「好麻煩，不要。」

　　「好嘛。求你了。」

　　「再煩就去死。」

　　葉橘低頭小聲念道：「好冷漠好殘酷。」

　　周鏡涯以為他在抱怨，蹙眉：「你講什麼？」

　　「主人好冷漠、好殘酷，肯定是很不喜歡我。」葉橘倏然抬頭對周鏡涯微笑：

「那我真是太開心了，謝天謝地。」

　　「……你真當自己是萬人迷了？」

　　葉橘故意三八的眨單眼，抖了下肩膀，一手翹小姆指並指著周鏡涯說：「日後

可千萬別愛上我啊。」

　　輪到周鏡涯深呼吸了，他深深覺得這個僕從有毛病。

　　葉橘看到周鏡涯似乎被自己嚇到，內心好笑，但他也被自己噁心到了。他看周

鏡涯陰鬱的別開臉像在沉思，希望不是在思考怎樣弄死僕從，於是他收歛態度正經

道：「既然不去雲花峰，就去找那個什麼非的神明好了，他不是也在找常月？跟著

他說不定就能──」

　　「不成。巫非不是仁善的神，即使他已經從極樂天墜至修羅天，他的境界也不

是我們想找就能找到的。」

　　「常月要是境界和那個神一樣高，那也很難找，我不就死路一條？」

　　周鏡涯嘴角微勾：「好像是呢。」

　　葉橘盯著周鏡涯的臉，內心罵了非常多髒話。

　　「你為何用那種眼神看我？」周鏡涯面露不解。

　　葉橘反問：「啊？我用什麼眼神看你了？」

　　「就是……」周鏡涯覺得這青年彷彿在看臭蟲子似的，那眼神令他非常陌生和

厭惡，但他無法相信有人會這麼看自己，哪怕是巫非對鮫人族殘忍也不至於有這種

目光。他遲疑道：「就是很差勁的眼神。」

　　「呵呵，是喔？」葉橘笑出聲，那不正好？「你多心了，我只是不愛你，主人。」

　　「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講話。」

　　「我沒有陰陽怪氣啊。」

　　「想死是不是？」

　　「不想。主人說我陰陽怪氣，我一定就是陰陽怪氣，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不

會錯的！」

　　「……」周鏡涯皺眉，又忍不住深深吐吶。他頭一回發覺自己的修養意外的好，

不然早就一掌拍死這傢伙。

　　「要不這樣吧。」葉橘提議道：「除了海神秘境的鮫人族，外面世界也有鮫人

族吧？」

　　周鏡涯想了下：「不知道。先祖移居秘境已有三千多年，不太清楚外界的事。」

　　「總之我們先打聽還有沒有其他鮫人族群，若是有的話，也許能找到辦法解決

你們繁衍的困境。」

　　周鏡涯提醒道：「你的首要任務是找出常月尊者。」

　　「唉呀，這不衝突，可以並行的，無論在哪個世界，只要有鈔能力，九成九的

問題都能解決。」

　　「鈔能力？」

　　葉橘微笑：「就是錢。主人的出身是稀罕的鮫人族，應該隨便拿些什麼出去賣

都能換得一大筆錢財，我們就用這筆錢買消息。」

　　周鏡涯狐疑看他：「為何要我拿東西去賣？」

　　葉橘理所當然答道：「你們值錢嘛。我不值錢。」

　　周鏡涯總覺得葉橘又在陰陽怪氣了，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由於這個漁村要前往修真界打聽消息需要跨越幾個國家，著實不便，鮫人們先

前都在海中生活，並沒有任何飛天遁地的法寶，於是葉橘就拿出他的天邪果木飛舟

讓大家共乘。

　　飛舟上，煙羅為周鏡涯弄了一頂遮陽的羅傘，青碧佔了葉橘常坐的座椅，葉橘

只能待在前頭發呆。青碧和煙羅其實沒什麼話可聊，就來到前頭找葉橘閒聊，葉橘

講了些人間的事物和趣聞，聽得青碧不時發出笑聲。

　　周鏡涯好奇青碧與葉橘閒聊的內容，又拉不下臉用神識窺探，要是被他們察覺

總有些沒面子，他朝煙羅使眼色說道：「你去問那個阿橘，為何這個飛舟這麼慢？

而且飛得這麼低。」

　　煙羅點頭走去喊葉橘：「喂。」

　　葉橘背對煙羅繼續和青碧講話，煙羅用腳尖踢了下葉橘坐的椅凳：「我喊你呢。」

　　葉橘回頭睨視煙羅，越過煙羅看向周鏡涯大喊：「主人！煙羅欺負我！」

　　煙羅睜大眼吼道：「亂講什麼你？小心我打你！」

　　葉橘學楊清璃那樣挽住一旁青碧的手臂裝可憐：「煙羅還說要打我，你們都聽

見了！嗚嗚我真可憐，都被嫌醜了還這樣受欺負。」

　　煙羅氣到抬腿想踹葉橘，周鏡涯蹙眉發話：「你別再欺負他了。」

　　「我……」煙羅錯愕，沒想到連首領都替這醜八怪說話，他氣呼呼的瞪葉橘，

壓下怒火轉達首領的問話：「首領問你為何飛舟這麼慢，而且還飛得這樣低，我坐

在邊緣把腳放下來都能將腳ㄚ泡到河水裡了。」

　　葉橘點頭，看向周鏡涯回答：「主人啊，這實在不能怪我，當初買飛行法器時，

我就窮得不得了，只能買這種飛不快的。至於飛得低是因為我怕高！」

　　「噗。」青碧笑出聲，怎麼有人能將弱點當優點一般理所當然的講出口？

＊　＊　＊

　　由於葉橘的飛行法器實在太緩慢，周鏡涯提出讓青碧拿些海神秘境才有的東西

到修真店鋪賣了，取得足夠的靈石再換一件適合的飛行法器。

　　煙羅對此又有意見，他問周鏡涯：「首領為什麼讓青碧和葉橘去做那些事？要

是青碧被那傢伙騙了呢？」

　　周鏡涯淡掃他一眼：「青碧還沒這麼傻，而且你老是找阿橘麻煩，阿橘會沒辦

法做事。」

　　葉橘聽到他們的對話深有同感，他並不想因為煙羅找碴害自己變得沒效率，結

果徒勞了一個月後死掉。他前生也遇過不少有溝通障礙或性格障礙，甚至本身就是

障礙的老闆、主管，這次又久違的有了這種感覺，真是一點都不懷念。

　　為了盡可能減少麻煩，葉橘事無鉅細都先向周鏡涯報告，比如接下來他就弄了

一張清單先交給周鏡涯過目，上面列了這一個月的待辦事項，周鏡涯看過沒問題就

給煙羅和青碧看，為防煙羅撕爛那張紙，他還寫了好幾張一樣的，而且用玉牌錄下

影像證明大家都同意這樣的行程安排。

　　葉橘在飛舟上像導遊一樣發給他們行程表說道：「大致上就按這裡寫的，先到

秘騰買法器，那裡的萬寶樓和和天街的萬寶樓是一樣的，算是分鋪，老牌子口碑好，

挑選法器的條件，以速度優先，再來是防禦，當然至少要能擠上我們四個。買完法

器再買消息，根據我情人二號分享的經驗，萬寶樓也賣消息，可是以防萬一不能只

在一、兩處買消息，要多方驗證。當初我就是只買了兩處的，導致消息不完整，誤

入歧途啊……」講到這裡他深有感慨，誰知道這歧途竟是一條可能通往陰曹的死路？

　　煙羅催促道：「少廢話，接著講啦。」

　　葉橘清了清嗓繼續講道：「所以除了萬寶樓，還有鏡花館，這間也是和天街分

館，鏡花館主要是為修煉者仲介道侶對象的，想尋道侶者可提供自己的出身、宗門、

名字、族裔、修為等等，也為道侶做公證，有短期和長期，但另一門生意也是販售

情報。第三個能買賣消息的地方下面都列出來了。主要買的是鮫人族和常月尊者的

消息。這些最好能在十天內做完。」

　　煙羅問：「十天來得及麼？」

　　葉橘點頭：「我努力一下應該可以，畢竟一個月二十八天，扣除這兩天我的命

也不長了。」

　　周鏡涯聽到葉橘自嘲般的講起短命的事，心裡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覺，總之是不

怎麼高興的，只是他沒心思管這些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找到能讓他們鮫人族安然

撤出秘境的方法。

　　葉橘的飛舟終於在入夜後趕到了秘騰，他是第二回到訪此地，很快就找到一間

夜裡能入住的邸店。他不想一直伺候周鏡涯、應付煙羅，所以他要了一座小院，讓

周鏡涯、煙羅都獨自住一間房，再問青碧願不願意將就和他同住一間房，不然他得

再加錢去其他客房，好在青碧已經不那麼排斥他，讓他荷包省了一筆。

　　葉橘躺在床上，明明覺得疲憊卻還沒什麼睡意，青碧熄燈後室裡一片黑暗，他

睜著眼睛發呆，過了片刻他小聲問：「青碧老兄，你睡了沒？」

　　青碧回：「還沒啊。有事？」

　　「你有辦法能寫信或是捎信息回秘境麼？」

　　「神廟還有神威的時候可以，現在辦不到了。秘境和外界隔絕，難以連繫。怎

麼了？」

　　葉橘揉了揉有些濕氣的眼睛說：「我擔心師兄傻呼呼的跑回秘境找我啊。」

　　「那你大可放心，現在只有首領能帶著我們進出秘境，巫非取走支柱以後，那

裡已經關閉了，誰也無法出入。」

　　「噫？是這樣啊……那我就安心了一點。明天我想捎個信息去雲花峰報平安，

讓他們安心。」

　　青碧提醒道：「你得問首領的意思。」

　　「知道啦。」

　　隔天一早葉橘就跑去找周鏡涯提了想捎信到雲花峰的事，他料想周鏡涯不會同

意的理由是怕他求援，於是他說：「我信裡的內容只會寫我離開秘境，暫時幫鮫人

族跑腿，順便歷練一陣子，他們不會起疑的。」

　　周鏡涯本想拒絕他的請求，但葉橘緊張握住他左前臂央求道：「拜託拜託啦，

就算他們跑來，我也能找藉口，說不定還能請他們幫忙，要是你不高興也能隨時殺

掉我，畢竟都已經簽了契約的，我的命在你手上……」

　　周鏡涯垂眼看葉橘抓著自己的手臂說道：「要是煙羅看到，你這雙手會被他砍

了。」

　　葉橘鬆手：「他不是不在麼？」他看周鏡涯沒有立即反對，就當對方的面寫好

信，再施以符咒傳信。做完這件事他也稍微能安心一些，至少不必讓那幾名妖修牽

掛自己，雖然他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會牽掛自己。

　　周鏡涯說：「去吃早飯。吃飽才好做事。」

　　「不用啦，我辟穀了。」

　　「你不是說這店裡的飲食皆有靈氣，吃了對修士好？去吃吧。」

　　葉橘扯了下嘴角：「真的不用啦。」

　　「去吃。」

　　「要加錢的！至今花的都是我的錢，我不吃！」葉橘想想自己也沒多久可活了，

忍耐有什麼意思？所以他忽然就發脾氣，儘管不是很凶，他只是講出實話而已。

　　周鏡涯沒料到葉橘會這樣，愣了下才應道：「不吃就算了。買完該買的東西，

剩餘的錢財和靈石都歸你了。」

　　葉橘仍是垮著臉不回話，周鏡涯蹙眉問道：「都歸你還不高興？」

　　「算是給我當棺材本是不是？」

　　周鏡涯被葉橘的話問住了，是他用一個月的期限威脅葉橘，那時他的確是在遷

怒，他恨巫非，但更恨自己的無能，雖然他們鮫人族一向不喜歡那些外來者，可是

葉橘始終都迴避他們，從未打擾或覬覦他們一族任何東西，確實有些無辜。

　　葉橘只是說氣話，並沒想過要聽到周鏡涯回應什麼，他起身要離開，還行了一

禮：「那我去喊青碧跟煙羅起床了。要跑的地方很多，得分頭行事。」

　　「阿橘。」周鏡涯喊他，葉橘立刻轉身擺出順從等候命令的樣子，他看了有些

心煩：「要是你認真做事，看在你的態度上，也許一個月的期限能稍微延長。」

　　「明白了。那我這就去忙，主人的早餐一會兒就會讓人送來。」

　　周鏡涯說：「我也不是每頓都得吃東西。」

　　葉橘抬頭看他：「真的？主人多久能不吃、我是說，您平常一日一餐？」

　　周鏡涯猜出葉橘想省錢，心裡有些好笑，他點頭：「我每日喝乾淨的水就行了。」

　　「早說嘛！」葉橘開心了一下，又收起笑意說：「那我立刻準備乾淨的水，要

多少有多少。」他的蘊靈寶戒那口靈泉是不會枯竭的，真好啊。

　　葉橘跨出房外就歡快跑開，周鏡涯只捕捉到青年那一瞬間快樂的身影。周鏡涯

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道淺弧，又慢慢抿起，似乎是太少和外界的人打交道，心情怎

麼變得這樣容易波蕩不定？

　　葉橘跟邸店的人借了浴桶，讓青碧、煙羅他們也能泡一泡靈泉，到了約好的時

辰就在院子裡集合，他說道：「如今我們有四人，可以分兩頭行事。我和青碧去打

聽消息，請主人煙羅去買法器，這樣如何？」

　　周鏡涯搖頭：「我和你同行去買法器，青碧跟煙羅分別去別處打聽消息。」

　　青碧爽快同意：「那我就去丹旭禪寺找瘋和尚。」

　　「不、不成！」煙羅抗議，他知道首領是顧慮他可能會欺負葉橘，他想了下指

著葉橘說道：「我想和他同行。我一定不會對他怎樣的。」

　　葉橘汗顏，乾笑道：「你這話反而不妙啊。」

　　周鏡涯正想開口否絕煙羅，卻聽葉橘答應道：「不過也行吧，我和煙羅老兄同

行，那就請主人與青碧去萬寶樓，我和煙羅去鏡花館，要是來得及的話，就一起去

丹旭禪寺會合。畢竟瘋和尚可能不好應付。」

　　周鏡涯點頭同意，帶上葉橘擬好的單子要出門，此時葉橘又喊住他們：「三位

且慢！」

　　煙羅撥了下過腰的橘色長髮，不耐煩道：「又怎麼了？」

　　葉橘拿出三頂帽子加上白紗的帷帽，不僅能遮蔽容顏，連身體一部分都能擋住，

他一人分送一頂說：「你們容貌太過張揚，還是戴上這個比較方便行事。」

　　青碧戴上帷帽，轉了一圈有趣道：「還有這種東西啊？」

　　煙羅有些抗拒：「你自己怎麼不戴？」

　　葉橘攤手：「醜八怪就不需要了吧？」

　　周鏡涯默默戴好帷帽往外走，煙羅喊著首領匆匆跟上，跑了幾步才想起自己是

和葉橘同行，尷尬回頭喊：「快點跟上啊。」

　　葉橘好笑的走上前，打了響指：「美人們，走！」

　　青碧走在前頭噗哧笑出聲，他和周鏡涯走了一段路，已經感應不到煙羅、葉橘

他們的氣息，周圍的人潮越來越多，熙熙攘攘。青碧初時有些擔心迷路，還好萬寶

樓是當地的地標之一，很快就找到目的地，他們亮出葉橘給的牌子，店裡人認玉牌，

判斷是曾經到訪過的客人，就引路帶人到挑選飛行法器的廂房。

　　青碧選來選去也拿不定主意，他回頭詢問：「首領覺得哪個好？」

　　周鏡涯若有所思盯著青碧看，後者疑問：「首領怎麼這樣看我？」

　　「你好像和阿橘處得不錯？」

　　青碧點頭：「還可以吧，在秘境不怎麼和異族打交道，人族往往貪婪又討厭，

但是葉橘很好笑。首領啊，要是一個月後他還不能達成你的要求，你別弄死他好不

好？不如把他給我？」

　　周鏡涯拿起一件小型法器，佯裝淡定的語氣問：「給你？你想要他做什麼？」

　　「不知道，就是留著作伴吧？他說的話也未必都那麼好笑，但是他講話的樣子

很生動，不講話的樣子也很生動，就是……怎麼說呢，看著他就覺得這世上什麼東

西都很有意思吧。」

　　「嗯。」周鏡涯只應了一聲，將根本沒在打量的法器又擱回陳列架上。

　　青碧跟上前詢問：「這麼說首領答應囉？」

　　周鏡涯細想青碧所言，也覺得葉橘這人鮮活明亮，即使是不開心或生氣的樣子

也充滿生氣，曾經也有許多外來者來到秘境，那些傢伙只讓他感到厭煩，可是葉橘

好像不一樣，這個人彷彿是他不曾見過的顏色。

　　「首領？」

　　周鏡涯拒絕道：「既然他這麼好，我要自己留著。」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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